中国式车祸和美国式车祸的沉思：法制离我们还有多远？
借用刘溢先生的著名油画《搓麻将的女人》作为头图，此图用五个搓麻将的裸女隐喻中美日俄等大国关系。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个女人开的车子跟一辆电动车刮擦了，双方正在吵架，而那辆车子就塞在这条路的咽喉处，道路被完全阻断。
在静候他们吵架、打架、报警、扯皮等一些列国人常规处理程序中，我想到了两个印象深刻的车祸。
一起车祸是一个年轻摩登女倒车时车屁股撞上了一个中年妖艳女的新车。两个女人先吵架，继而打架，众目睽睽之下衣服撕扯得几乎要露馅，围观的众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或许希望他们将革命进行得更彻底一点吧，两女人打累了骂，骂累了打，像两只猴子一样在众人围起的圈中跳上窜下。
后来彼此打电话开始叫人，年轻摩登女应该是叫男朋友或者老公，对着电话哭得凄凄惨惨，对方应该承诺很快带人来增援吧，因为挂了电话这女的眼神和神态立马充满杀气和傲气，不像先前那样处于下风了。
中年妖艳女也打电话叫人，因为嗓门大，大家能很清晰地听到是打给她儿子的，要她儿子多带些人过来，老妈被欺负了。
我本来很想看看援兵到了会是怎样的战斗场面，无奈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也只能跟众人一样悻悻散去。我恐怕就是鲁迅笔下那无聊的看客吧！
另一起车祸是大车祸，死人了。朋友的同学开车从湖北去深圳，凌晨四点在长沙的街道上装死了一老太太，并逃逸。当时老太太是要赶到医院送早饭吧，过斑马线的时候被飞一样的车子直接撞飞。肇事车辆逃逸了几公里后，司机怕了，又折回来，远远看到救护车将已经气绝身亡的老太太运走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司机自首了。
后来我受朋友之托，去看望他这位同学并参与事故的处理。见到手铐铐着的被揍得鼻青眼肿的司机时，我才逐渐对中国交通事故的处理程序有所了解了。
程序如下：
第一步，交警先把肇事者铐起来，受害者家属到了后先劈头盖脑对肇事者一顿猛揍。期间交警就在现场，负责掌握火候，以控制受害者家属情绪失控打死人，只要不打死打残，受害者家属可以尽情发泄一番。这个过程按照交警的说法，你把人家人都碰死了，不让人家打一顿消消气，下面不好谈。
第二步，交警部门征询双方意见，看双方到底是想打官司还是想协商解决。因为用来打官司的交通事故鉴定和用来协商解决的交通事故鉴定不一样，就拿这个案例来说，如果上法庭，那就公事公办，交警部门出示的就是肇事逃逸的事故鉴定，这样肇事者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但如果司机真被判刑了，司机家属就不会积极赔偿，受害方就拿不到多少钱。而如果协商解决，不按肇事逃逸定性，司机可以通过积极赔偿换来刑事免责，不用坐牢。用中国人的眼光看，协商是双赢，而打官司是双输。所以交警部门给双方说清楚这一点后，征询意见，到底要打官司还是要协商？双方自然选择了协商。
第三步，开始协商。一间很大的屋子，两组破沙发，交警把双方谈判代表关在这间屋子里，让双方自己解决，交警从头至尾不参与，双方谈好了给交警一个结论，交警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来出示事故鉴定报告。如果谈不妥，那么就打官司。
我和肇事司机家属一起参与了谈判。司机请了他的什么亲戚，是外省政府部门的人。谈判无非就是谈赔偿金额。按照国家法律规定：死亡赔偿金(60周岁以上人员)=受诉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人或者农村居民纯收入×(20年 — 增加岁数)，此外再加上丧葬费一类的费用。而当年长沙城镇居民年可支配收入一万元出头，老太太好像65岁了，所以只能乘15年，这样算下来死亡赔偿金共15万左右，再加上丧葬费等，也就总共20万。保险公司赔过以后，肇事司机出不了几个钱。
受害者家属当然不同意，要求至少得赔70万，并提出，要么给70万，要么他们找人把肇事司机弄死，此外没有第三条道路。肇事者家属也在盘算，坐牢的话，至多三年，赔那么多钱还不如去坐牢，但他们不想让司机去坐牢，希望对方降低赔偿额。所以双方相持不下。听着对方给出的二条路，肇事方的谈判代表一直在打太极，谈判持续到接近12点。
那年头我正在考司法考试，满脑子的法律法规，听到对方重复说了四个小时要找人把肇事司机搞死的话，我实在憋不住了，于是找了个机会，委婉地说：“我作为他们一个朋友，说一句啊，事情发生了，这对你们很不幸，我也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咱们既然要协商解决，那就实事求是，你们总说要找人把司机弄死，你就算真把司机弄死了，你们也犯法了......”
我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的老伴从沙发上跳起来像猛虎一样扑了过来，扑到半路就昏过去了。对方谈判团队中的儿子儿媳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围过来要打我，并扬言老头子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我的责任。我怎么都没想到一句实话犯了大忌，只能落荒而逃，我这才醒悟，肇事方谈判代表四个小时的太极打得是多么高明啊，我还是太年轻了。
后来事情怎么处理的我就没再参与也没再打听了。这个事让我充分认识到我们国家的现实，如果发生了交通事故，那是多么难以解决的纠纷啊。
由此我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篇文章，是个美国人写的自己的亲身经历。
作者18岁的时候，开着车子以法律允许的速度正常行走，他的前方是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就在车子快要接近自行车的时候，自行车突然拐到了汽车道上，男孩刹车不及，把那个只有16岁的女孩撞死了。
交警通过调阅录像、测速和事故模拟，给出了肇事结论:女孩负全责，司机没有责任。因为在那么短的距离内，女孩突然拐入汽车道，由于人的大脑反应速度有时滞，司机根本来不及刹车。
女孩举行葬礼的时候，男孩的父亲要去参加。内疚的男孩忐忑地问父亲，自己应不应该去参加，父亲说，这是你的事情，你来决定。男孩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跟着父亲去了。一路上他设想了很多场景，比如女孩的父母骂他，打他，让让尴尬等等，所以特别恐惧。
当他惶恐地踏进告别大厅的时候，悲痛欲绝的女孩的母亲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位母亲赶紧擦干眼泪，悲伤中挤出微笑向他款款走来，此时男孩的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得全身颤抖。然而这位母亲却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了男孩，并在他的耳畔轻声地安慰：“你不要自责，我们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好好生活，活出两个人的精彩，其中包括我女儿那一份！”
此后这个男孩上大学，工作，走南闯北，再也没有见过女孩的父母，但是女孩母亲的话他始终牢记。多年以后，再次回味当年的话，依旧感动万分。
这样的社会，真让人向往!
杨昇2012年11月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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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介绍：
杨昇，大学老师，文学爱好者，互联网追随者，创业实践者，坚持用朴实的文字记录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情感，有10多年短文写作历程，其文字多年来陪伴很多人走过了人生的某些阶段，总有一篇文章能在你的内心引起共鸣。